果 味 奶 汁

　　他——四岁。刚上幼儿园。午睡时，含着空奶瓶的奶嘴儿睡着了。这是他的习惯：不含奶嘴儿就睡不着。他梦见……

　　……天好像刚刚亮。四周雾气腾腾的。他好像闻到一股怪味儿，一闻就心里发毛。他想起来了，那是爸爸在煮牛奶，牛奶里面肯定有一个鸡蛋。那股怪味儿正是牛奶煮鸡蛋。他最讨厌牛奶煮鸡蛋了。他怕爸爸。他不喝爸爸就吹胡子瞪眼睛发脾气。刚想到爸爸，爸爸就来了，果然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牛奶煮鸡蛋。看不清爸爸的脸，感觉到这就是爸爸了。

　　他不敢说不喝。眼泪不知怎么地就涌了出来。爸爸爱打人，而且最爱揪屁股。爸爸说揪屁股不疼，其实揪屁股很疼。他望望那碗牛奶煮鸡蛋，突然，那鸡蛋在牛奶里旋转起来，一边转还一边唱歌，好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在唱歌，好像还有风琴声。他听了听，好像唱的是：“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儿真鲜艳……”他正觉得奇怪，爸爸突然不见了。可是，那碗牛奶煮鸡蛋还在半空中悬着。他一走，那碗就跟着他走；他吓得跑了起来，那碗旋转着在后面追了上来。他吓得大喊妈妈，可是跑又跑不动，喊又喊不出声，他吓得大哭起来……

　　〔他的奶嘴儿掉了。幼儿园的阿姨走过来又给他含上了。〕

　　……忽然听见妈妈在亲切地呼唤着他。

　　他回头一看，那碗牛奶煮鸡蛋不见了。他看见一个好大好大的奶嘴儿。哦，那是妈妈的奶嘴儿。他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张开小嘴，含着妈妈的奶头，高兴地吸吮着。嗯，妈妈的奶水儿真甜，真香。突然，他觉得那奶水儿变了味儿了，是红色的清亮的果汁，就像妈妈冲给他喝的果味露。嗳！真好喝！他咕嘟咕嘟地喝着。突然，那果味奶汁儿又变了，变成了凉津津的冰冻汽水儿。他喝了一小口，嗯，浑身都凉透了，舒服极了。

　　“妈妈……”他喃喃地喊了一声。

　　可是妈妈好像要走了。奶嘴儿慢慢地游动起来。他急忙扑上去，一抓，没抓着；奶嘴儿好像浮游在水面上。他又一扑，又一抓，又没抓着。眼看着奶嘴儿渐渐地浮游远了。他想追，可是跑不动；他想喊，可是喊不出声。他急得哭了起来，大喊着：“妈妈！妈妈！”……

　　〔奶嘴儿又掉了。他哭醒了。〕

　　滑不到头的滑梯

　　她——四岁。白天，爸爸妈妈带她到公园儿童游乐场去玩，她连滑梯也不敢滑。好容易滑了一次，却吓得大哭……

　　……好多好多小朋友的笑声、喧哗声，像海潮一样涌了过来，涌了过来。她捂住耳朵，缩着身子，望着一架一架高高的滑梯。这些滑梯好高好高啊！都快升到天上去了。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筛了下来，很刺眼。她眯缝着眼，不敢抬头往上看。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滑不滑？不滑我就再长高了！”

　　这声音听起来好耳熟，好像是爸爸在说话。可是，爸爸不是滑梯呀！

　　正想着，眼前的滑梯刷刷地又长高了。

　　哎呀！可别把太阳给撞坏了！

　　她赶紧用手抱着头。太阳可大可烫呢！要是掉下来，脑袋上肯定要砸个大疙瘩。

　　“你滑不滑？不滑我又长高了！”

　　哎呀！我滑……我……滑……她委屈地噘着嘴，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太阳公公，我是怕滑梯长高了把您撞坏了。滑梯可坏呢！

　　突然，滑梯变成了一只长颈鹿，好长好长的脖子啊！长颈鹿低下头，张开嘴就来咬她。她吓得大叫起来，拔腿就跑。跑呀跑呀，前面又有一架滑梯拦住了去路。再一看，呀，这滑梯又变成了一只大象。大象用长长的鼻子把她卷了起来，一下子离开了地面。

　　她两腿悬空了，吓得乱蹬乱叫。大象笑着说：“别怕，别怕，我是你的好朋友。滑滑梯可好玩呢。不信，你就试试吧！”

　　大象说完，用长鼻子把她举到天上去了。

　　一朵朵的白云，像泡泡糖那样，还散发着清香呢。太阳像一个大气球，透明透明的。她觉得真新鲜，真有趣。

　　可是当她无意间朝下一望，哎呀！她的腿顿时软了，心儿咚咚地跳起来了。一幢一幢的楼房，像小积木似的，一辆一辆的小汽车，像小蚂蚁似的。就像爸爸上次带她到二十多层楼高的大饭店楼顶往下看似的。

　　她突然看见了妈妈！妈妈好小好小啊，像个小玩具似的。妈妈正张开双臂，仰着脸儿，大声地喊着她。

　　“我要回去！我要下去！”她挣扎着，喊了起来。

　　正喊着，大象的鼻子突然松开了，她一下摔了下去，摔在滑梯上。她尖叫一声，想抓住滑梯的边沿，可是没抓住，刷刷地顺着滑梯往下滑去。

　　“妈妈！”她看见妈妈在滑梯下面张开双臂迎接着她。可是这滑梯好长好长啊，一直往下滑，却一直滑不到头。只听见笑声喧哗声像海潮一样涌来，可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得越滑越快，越滑越快，她吓得大哭起来，大叫起来：“妈妈——”……

　　〔她哭着醒来了，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妈妈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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