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船上藏着贼

　　第二天早上，我们吃着由巴木波厨师准备的丰盛的早饭，医生对我说：

　　“斯大兵，我现在正犹豫，我们是先在波浪角作一番停留呢，还是直奔巴西海岸？美浪娜说过，现在走，可以赶上一阵子好天气——最少有4个半礼拜的好天气。”

　　“既然是这样，”我一边挖着咖啡杯子底下的糖，一边说，“咱们就趁着好天气直接过海。美浪娜不是等着我们吗？如果我们一个月的时间还没到，它会着急的。”

　　“你说得很对，斯大兵。不过，波浪角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是个非常合适的歇脚处，譬如说我们要补充点给养，或者检修一下船，在那里停泊是很方便的。”

　　“那么从这里到波浪角需要多长时间？”我问。

　　“大约6天，”医生说，“好了，这件事回头再说。不管去不去波浪角，反正头两天的航向不变。你要是吃完了，咱就开船吧！”

　　走上舷梯，我发现一大批白色和灰色的海鸥围绕在船四周。它们在朝阳照耀的晴空里上下翻飞，寻觅港口的船只扔下去的食物残渣。

　　大约7点钟，我们起了锚，迎面吹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我们顺顺当当地离开了港口。这一回没把船隐到泥里去。半路上和彭赞斯的渔船队相遇，它们是夜间在海上捕鱼后回港去的。这些船队一字排开，一张张红揭色风帆向同一个方向倾斜着，一股股白色的浪花在船头涌起，看上去十分整齐好看，像是列队的士兵。

　　在这以后的三四天里，航行十分正常，没再出什么事。大家各就各位，各司其职。有空的时候，我们就轮流着学习掌舵，医生在旁边指点。他示范给我们怎样使船走正道，以及风向突变时应该采取的办法等。我们把一天分成三班倒，大家轮流睡觉，每人睡8个小时，醒16个小时。这样就总有两个人醒着照看船，使它走得稳稳的。

　　除此之外，还有波利两下(它除去偶尔一只脚站在舵轮旁，在阳光照耀下眯起双眼打个吨儿以外，几乎从来不睡觉)。它是这个船上资格最老的水手，对于海上行船的事项，它懂得极多。有波利两下在，谁也别想在床上多睡一会儿。它没事就瞅船上的那个闹钟，如果谁睡得过了时间，哪怕过半分钟，它也会到舱房来轻轻啄你的鼻子尖儿，直到把你啄醒。

　　我和巴木波这个黑人朋友很快就熟识了，我很喜欢他。我喜欢他说话咬文嚼字时的那副神情，我也喜欢他那双其大无比的脚丫子。他的脚太大了，不是他被别人踩了，就是他踩了别人。虽然他比我大得多，又是个大学生，但他对我一点也不摆架子逞能。他的脸上总是挂着善意的微笑，谁见了他都感到愉快。巴木波在航海技术方面一窍不通，但是我发现医生教起他来十分耐心。

　　第五天的早上，我刚刚从医生手里接过舵轮，巴木波就慌慌忙忙地跑来对医生说：

　　“医生，我们的腌牛肉即将吃光！”

　　“腌牛肉没了？”医生大声喊道，“这不可能，我们带了120磅，5天就吃完了，这怎么可能？”

　　“医生，说实话我也不晓得缘由何来。总而言之，每次我去仓库，总要发现有一块牛肉不翼而飞。倘若这是老鼠所为，那也必定是一只彪形大鼠！”

　　这时波利两下正在一根绳索上走来走去地做早操，它插进话来说：“必须立即搜仓，照这样下去，不出一个礼拜，我们就得饿肚子。走，斯大兵，跟我下仓去，咱们得调查一下这件事情。”

　　我们走下舷梯，到仓库间去看。波利两下要求大家保持安静，注意用耳朵听，我们都照办了。走着走着，就有一种奇怪的声响从黑暗的角落里传过来，听起来有点像什么人打鼾的声音。

　　“啊，不出我的所料，”波利两下说，“是个人，而且是个大块头。来，你们俩从这儿爬过去，把这家伙拖出来！注意，听声音像是在那酒捅后面。真没想到，又是一个！说不定全布嘟儿巴的人都在船上呢！这些厚颜无耻的家伙，揪出来！”

　　巴木波和我提着一盏灯，爬过一堆东西，在一个大酒桶的后边，发现了一个长着大胡子的大个子男人。他睡得正香，从他脸上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他是酒足饭饱以后才睡大觉的。我们过去把他弄醒了。

　　“嗯——？”他带着睡意问。

　　原来，他是伯恩，那个自称老练的水手。

　　波利两下气急了，它火冒三丈，睡沫星四溅，像是一串正在爆炸的鞭炮：“但愿这是最后一个偷渡者！但愿这是全世界中我们最不想见到的人的最后一个！这些不要脸的东西！”

　　“诸位，”巴木波建议说，“我们是否可以趁此歹徒熟睡之时，用一沉重之物敲击其头部，尔后通过舷窗，将其推入大海？”

　　“那不行，那会惹出麻烦。”波利两下说，“再说，也没有这么大的舷窗，你说是不？现在，还是把他带到医生那里去吧。”

　　我们把这个人带到舵轮跟前。他急忙举起手扶了扶帽子，向医生致意。

　　“医生，又一名偷渡者。”巴木波简短地报告。

　　我想医生一定要大发脾气。

　　“早安，船长先生。”大个子说，“伯恩，老练的水手伯恩愿为您效劳。我想您会需要我的，于是我自作主张上了您的船。我不忍心看着你们这些陆上人在没有一个内行水手的情况下出海远航。如果我不来，你们必定再也回不了家。看看你们的主帆吧，关键部位没有绑紧。待会儿大风一来，你的船帆就会被刮跑。多亏了我现在在这里，我马上就把一切弄好，很好，很好……”

　　“不对，不是很好，”医生说，“而是很不好。我根本就不想看见你，在布嘟儿巴儿就对你说过，我不需要你，你没有任何道理自己跑上船来。”

　　“可是船长，”老练水手说，“没我，你用不了这艘船。你不懂航海，看看指南针就知道，你的船现在已经偏离了半个航道了。就靠你驾驶这条船，这简直是发疯——请原谅我用这样的词儿——你这么干，一定会把船弄沉的。”

　　“你听我说，”医生的目光突然变得很严厉，“沉船，对我来说，跟玩儿一样，算不上什么。我以前常沉船，我还是我，一点事儿也没有。凡是我想去的地方，我都去了。——你听明白了没？也许我就是不懂航海，可是我还是到了我想去的地方。你呢，也许你就是全世界最高级的水手，可是在这个船上，你却是一点也不受欢迎。我现在就要到最近的一个港口，请你上岸去！”

　　“是的，请你上岸，这已经够便宜你了。”波利两下插话说，“本来应该把你绑起来——偷着上船不说，还吃了那么多牛肉！”

　　“我真不知道咱们怎么继续航行。”波利两下转过头小声对巴木波说，“牛肉没了，也没钱买。口自们仓库里最值钱的东西，也就是这腌牛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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