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空前激烈的斗牛

　　第二天，对蒙德维的亚城来说，简直是个盛大节日。所有的街道都挂起了彩旗，到处可以看到穿红戴绿的人们。人们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地从四面八方拥向将要进行斗牛的、他们自己所谓的大竞技场。

　　医生向本地斗牛士挑战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全城的人都为此事激动不已！想想看吧！不过一个小小的外国人，竟然胆敢和伟大的英雄马拉加小黄瓜较量！——被弄死，那才是活该呢！

　　医生提前向堂•恩格利借了一套斗牛士服装。这套衣服金光闪闪，花里胡哨。穿到杜里特身上就更加滑稽可笑。我和巴木波费了好大劲，才把他穿在外边的小背心上的一排扣子扣上。可是刚扣好，“嘭”的一声，又开了。

　　当我们从港口出发去斗牛场时，成群结队的小娃娃们跟在后面嘲笑起哄，笑话杜里特长得太胖！小孩们用西班牙语喊着：“胡安阿加波，哥艾勒哥胡艾索，忙到达……”那意思是：“杜里特，杜里特，斗牛士胖子杜里特……”

　　到了斗牛场，医生马上提出要求：比赛以前，他要去见见公牛们。于是有人带我们进了一个高高的栏杆围起的牛栏，6头膘肥体壮的公牛正烦躁不安地被关在里面。

　　医生用简短的几句牛语加上几个手势，就迅速地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公牛们，并要求它们到时候好好配合。这些可怜的畜生们听说有可能从此废除斗牛，都喜不自胜，它们答应一切照医生所说的办。

　　陪我们进牛栏的人，自然是一点也不知道医生都干了些什么。他看到医生和牛们比呀说呀的，以为医生是发神经病呢。

　　从牛栏出来，我们几个和医生分了手。医生去了“忙到达”的更衣室，我和巴木波还有波利两下进了竞技场，找到了自己的坐位。

　　场内的情景十分壮观，成千上万的女士们和先生们已经使看台上座无虚席。每个人都穿着节日盛装，兴致勃勃，喜笑颜开。

　　表演开始之前，堂•恩格利先站起来讲了几句话。他告诉大家今天首先进行的是一个外国来的医生和马拉加小黄瓜之间的较量，进而又说明他已答应了医生怎样的条件：如果这位杜里特赢了，就……看台上没有人相信医生会赢，堂•恩格利的话音未落，全场早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声。

　　当马拉加小黄瓜进入赛场时，观众席上欢声雷动。女士们全都向他抛着飞吻，男士们有的鼓掌，有的把帽子拿在手里乱摇乱晃。

　　又过了一会儿，场子边上的一个大门被推开，几头公牛飞奔着进入场内。大门又关上了。马拉加小黄瓜立刻警觉起来，当他挥动红斗篷，公牛直向他冲去时，马拉加小黄瓜敏捷地往旁边一跃，躲过公牛。观众们一阵欢呼。

　　这一套你冲我躲的过程又进行了几个回合。这时我注意到了一个现象：凡是马拉加小黄瓜被牛追到一个难以跑掉的地方，情况真的有些危险时，跟在他附近的助手就要挥动另一个红斗篷，把牛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边去。这样公牛又去追他，马拉加小黄瓜就会脱险。看来这一切都是这些“忙到达”们安排好的，所以我看着斗牛一点也不觉得惊险。

　　过了大约10分钟，通向更衣室的小门开了。杜里特医生游游逛逛地走进了竞技场。他那肥胖的身躯裹着天蓝色的天鹅绒表演服刚一出现，全场观众立刻前仰后合，大笑不止。

　　杜里特一直走到场子中央，非常有风度地向女士们的看台上鞠了一躬。接下来又对着牛鞠了一躬，对马拉加小黄瓜鞠了一躬，对马拉加小黄瓜的助手正在鞠躬时，公牛突然从他的背后猛冲了过来……

　　“快看，看你的背后！——牛，牛过来了。小心要你的命！”观众们急得大喊起来。

　　但是医生很平静地继续鞠完了这一躬。接着来了一个向后转，把双臂交叉在胸前，面对着眼看就要冲到他身上的公牛，使劲一皱眉头——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公牛的速度越来越慢，好像很害怕，不敢走近这个人似的。最后终于停住脚步不动了！杜里特伸出手指在牛面前晃了晃，牛开始发抖。它抖了一会儿，把尾巴往两条腿中间一夹，掉过头去，跑了。

　　观众们屏着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呆地看着场内。只见医生又开始追牛。他跟在牛后边绕着场子跑，一圈又一圈，像条鲸鱼一样气喘叮叮。这时观众中间出现了抑制不住兴奋的议论声。人们说这可是从未见过的新式斗牛，不是牛追人，而成了人追牛。最后追到第10圈时，只见杜里特这个国外来的“忙到达”加快脚步，往前一赶，把牛尾巴抓在了手里。

　　这时候公牛已经变得很老实。杜里特带着它走到场子中央，指挥它做出各种表演动作来：有后腿起立；有前腿起立；有跳舞；还有在地上打滚！最后，公牛按着指挥前腿跪倒在地，医生跳上牛背，翻了一个跟头，抓住两只牛犄角，两腿向上伸，来了个双杠上的倒立动作！

　　马拉加小黄瓜和他的助手简直把鼻子都快气歪了。观众们已经把他们全忘光了。他俩站在离我的坐位不远的围栏边上，小声嘀咕着。羡慕和忌妒，使他们变得越来越激动了。

　　医生终于做完动作，转身向堂•恩格利的坐位鞠了一躬，大声说，“这头公牛不行。我把它吓得上气不接下气，请牵走吧。”

　　“那么……是不是给先生您再牵来一头呢？”堂•恩格利问。

　　“不。”医生说，“我要5头，我希望5头一齐上。”

　　听了杜里特的这番话，观众席上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喝彩声。观众们从来都是看一次斗一头牛，而且经常出现斗牛士被牛赶着跑的场面。现在可好，5头！5头一齐上！斗牛士还能活吗？必死无疑！

　　这时马拉加小黄瓜跳了起来，大声对堂•恩格利说，不能答应医生的要求，这么干违反斗牛的规则。(“哈哈！”波利两下在我耳边上小声说，“这跟医生航海一样，他这个人就是要打破一些规矩，什么事都不按老规矩办。”)

　　与此同时，场上出现了激烈的争论。大约有一半人同意马拉加小黄瓜的意见，另一半同意医生的要求。后来医生又转身向着马拉加小黄瓜，并且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如果5头牛一齐上使你先生感到害怕的话……”医生的脸上挂着非常和蔼的微笑。

　　“害怕！”马拉加小黄瓜尖声叫道，“本人不知道世界上什么叫害怕！本人是全西班牙最厉害的斗牛士。只用一只右手，我曾杀死过957头牛。”

　　“很对。”医生说，“那么咱们就看一看你能不能再杀上5头。让公牛们进来吧！”医生大声喊，“马拉加小黄瓜说了，他不怕。”

　　通向牛栏的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了。整个赛场一片寂静。随着一阵怒吼，5头公牛冲进场内。

　　“显得凶一点！”我听见医生用牛语说道，“不要散开，准备好一块往前冲！首先对准马拉加小黄瓜一个人，就是那个穿紫红衣服的人。不过看在上帝的分上，别把他弄死。只要能把他赶出场外就行。好了，牛们，向前冲啊……”

　　5头公牛一字儿排开，低下头，伸着脖子，像一列骑兵部队似的穿过竞技场，一直朝着可怜的马拉加小黄瓜扑去。

　　一开始，马拉加小黄瓜还硬撑着装出勇敢无畏的样子。但是眼瞅着5头发怒的公牛顶着齐刷刷5双牛犄角直通通地朝他逼近，这情景太怕人了。他的嘴唇变得惨白。只见他突然转身，跑到场边的围栏跟前，双手一撑，翻过围栏，一溜烟儿地不见了。

　　“现在，再向助手们发起攻击！”医生又用牛语指挥。话音刚落，那些平常最讲究哥们儿义气的助手们也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场上只剩下杜里特这个胖墩墩的斗牛士和5头暴跳如雷的公牛。

　　接下来的表演是全部比赛的最精彩部分！首先是5头公牛一齐狂怒地围着场边奔跑，发疯似的冲撞围栏，用蹄子刨地，像是要把什么人撞死似的。然后一头公牛又做出寻找杜里特的样子，紧接着大吼一声，把牛头往下一低，牛犄角往前一伸，穿过场子中心，直奔医生而来，仿佛想要把杜里特挑到天上去。

　　到了这个时刻，连我也紧张起来。虽然我明白这一切是事先安排好的，但是眼看着那可怕的牛角已经离医生越来越近，几乎要挨着他的身体了。我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这才叫扣人心弦呢！

　　但是，就在最后的一刹那，当牛犄角尖离杜里特那天蓝色斗牛士外衣还剩下2英寸的时候，医生却突然无比敏捷地向旁边一跳——只见公牛雷鸣般的一声大吼——却扑了个空，连医生的一根头发也没有伤着。

　　接着5头牛又集合到一起，再次发起进攻。这一回是5头牛把杜里特团团包围起来，轮番地大嚷大叫着用牛角捅他。医生在中间左躲右闪，究竟是怎么逃避开的，连我也搞不清楚。在好几分钟的时间里，场子上但见牛头乱晃，牛尾巴乱飞，连杜里特那胖墩墩的身躯也看不见了。真是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正如波利两下曾经预言的那样，这真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精彩斗牛！

　　观众看台上一个妇女歇斯底里地用颤抖的声音朝着堂•恩格利尖声叫道：

　　“宣布停止吧！停止吧！这是全世界最伟大的斗牛士了！这样勇敢的斗牛士不应该让他死啊！让他活着吧！宣布停止吧！”

　　就在这时，医生却逐渐地摆脱了包围着他的一伙公牛。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地握住每头牛的犄角，在牛头上猛击一掌，把每个牛都打翻在地。那些公牛们一个个装得跟真的一样。它们筋疲力尽地躺在沙地上，仿佛被打得再也起不来了。

　　这时候杜里特最后又向看台上的妇女们鞠了一躬，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枝香烟点上。然后游游逛逛地向场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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