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句话闯了祸

　　第二天早晨，一阵喧闹声惊醒了我们。原来街上走过来一支队伍。队伍最前头走着几个身穿华丽衣服的男人，后边跟的是看上去很崇拜这些男人的一大群女人，再后边是一伙兴高采烈跟着瞎热闹的小娃娃。我问医生，这是干什么？

　　“他们是斗牛士。”他说，“明天此地将举行斗牛。”

　　“什么是斗牛？”我问。

　　我吃惊地发现，医生的脸因为生气而涨得红红的。这种表情使我想起了在他的动物园里议论狮子老虎时的情景。

　　“斗牛，是一种最愚蠢、最残忍、最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说，“这里的西班牙人都是热情而好客的好人。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对野蛮的斗牛活动却迷恋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

　　接着医生对我讲述了斗牛是怎么一回事：先想办法把一头公牛激怒，然后把它赶进一个表演场，也就是斗牛场，或者叫竞技场。这时斗牛士就穿着红斗篷也出现在了斗牛场上。他挥动红斗篷，挑逗公牛，然后跑开。再把一些可怜的受伤或有病的马赶进场子，让公牛去把这些没有抵抗能力的马撞倒，顶死。直到这牛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再由一个人拿着剑和牛斗，直到把牛刺死。

　　“每个礼拜天，”医生说，“在西班牙的几乎每一个城市里，都有6头公牛就这样被杀死。此外还有许多马。”

　　“那么斗牛的人会不会被牛顶死呢？”我问。

　　“这种情况很少，非常少见。”他说，“因为牛，一般的并不像人们想像的那么厉害，即便是在它发怒时，只要你脚步灵活，心里不慌，一般都无大危险。斗牛士们都是反应灵敏、行动敏捷的人，所以人们喜欢他们。特别是西班牙的妇女，对斗牛士的热情简直是没完没了。在西班牙，一个著名的斗牛士(本地的发音叫‘忙到达’)比国王的名气都大——瞧，又过来一拨。瞧那些女子们都抢着亲那个‘忙到达’的脸呢。多么愚蠢的行为啊！”

　　这时，我们的店主人也走到门外观看那经过的队伍。当他问他们“Good morning”，并询问我们晚上睡得可好时，他的一个熟人也踱过来和我们一起说话。店老板给我们作了介绍，说这位朋友名叫堂•恩格利。这位堂•恩格利听说我们来自英国，就用英语和我们交谈。并且装模作样地显示出一种受过教育的、有教养的绅士派头来。

　　“这么说，几位尊贵的客人明天一定要欣赏我们的斗牛表演喽。”

　　“一定不会欣赏的。”杜里特干脆地回答，“我不喜欢斗牛。这是一种卑鄙的活动，残忍的表演。”

　　一听这话，那位堂•恩格利差点没像个炸弹一样跳起来。我还没见过一个人能气成那个样子。他说他简直听不懂医生刚才说了些什么。他说斗牛是一种高尚的运动，而“忙到达”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那可不一定，”医生说，“你们并没有给那些可怜的牛们施展力气的机会。只是在那些牛筋疲力竭的情况下，你们的宝贝‘忙到达’才敢试着去杀死它们。”

　　这位西班牙人气极了，看那样子他真想揍医生一顿。当他结结巴巴地想找词反驳时，店主人走到中间，把医生拉到一边去了。他悄声对医生解释，说这位堂•恩格利是本地一位极重要的人物。就是他，从他的农场上每次给斗牛表演提供大公牛。他的公牛都是身高体壮的黑色良种牛，全波浪角的斗牛场，都由他供应公牛。他非常有钱——店主人强调说——在本地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从来不允许别人冒犯他。

　　店主人说完这番话时，我突然发现医生的眼睛一闪，出现了一种孩子气的恶作剧的表情，好像他的心里已经拿定了一个主意似的。然后他转身走到那个还在生气的堂•恩格利面前。

　　“堂•恩格利，”他说，“你刚才说了，斗牛士都是艺高又胆大的人，而我对这项活动的指责看样子大大地冒犯了你。那么请问，明天出场的最好的‘忙到达’叫什么名字？”

　　“明天出场的‘忙到达’是全西班牙最勇敢的斗牛士之一。”堂•恩格利说，“他的名字叫马拉加小黄瓜。这也是全西班牙最伟大的姓名之一。”

　　“那么很好，”医生说，“我有个建议，我这辈子从来没斗过牛。明天让我上场去试一下，你再把马拉加小黄瓜和其他的你们最好的‘忙到达’也派去。假使我斗牛的技艺比你们所有的‘忙到达’都高，你愿不愿答应为我做一件事情？”

　　听了医生的这一番话，堂•恩格利禁不住仰天大笑。

　　“这位老兄，”他说，“你一定是疯了！你上了场就会被撞死的。即便是一般的斗牛士，也要经过多年的训练呢。”

　　“为了得到我的条件，我甘心情愿冒这个险。怎么样？请你不要害怕。”

　　“害怕？”堂•恩格利大声说道，“先生，如果你真的在斗牛场中能赛过马拉加小黄瓜，你的任何要求，凡是我能做到的，我全都答应。”

　　“很好。”医生说，“现在，我知道你在这个岛子上是位很有影响的人物。假使从后天起你要求停止一切斗牛活动，你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是这样吗？”

　　“是的，是这样。”堂•恩格利有些得意地说，“我可以做到这一点。”

　　“那么很好，这就是我的要求——如果我赢了，”杜里特说，“如果我和发疯的公牛的表演胜过马拉加小黄瓜，你就答应我：在波浪角这块地方永远不再进行斗牛活动，直到你去世为止。只要你活着，就要阻止这项活动——怎么样？可以达成协议吗？”

　　堂•恩格利伸出手表示赞同。

　　“好吧，就算达成协议。”他说，“我答应你。但是我要提醒你，你这样做纯粹是去送命。你肯定会被弄死。不过，既然你胆敢把斗牛活动说得一文不值，你被弄死也是罪有应得了。明天早上，我将在这里等你。如果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可以在那个时候跟我说。好了，再见，先生。”

　　等西班牙人堂•恩格利转过身和店主人一块走进店铺以后，一直在旁边听医生和堂•恩格利说话的波利两下飞到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有个主意。你叫上巴木波，找个医生听不见的地方，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我碰了碰巴木波的胳膊肘，我们一齐穿过马路，假装成看珠宝商店橱窗的样子。这时候医生正坐到路边的那张床上，系他的鞋带。

　　“你们听我说，”波利两下说，“现在很需要一点钱，给咱们船上买点吃的东西和别的零碎用品。为了想办法弄点钱，我把脑袋想得都快裂开了。现在有办法了。”

　　“你有钱了？”巴木波问。

　　“不是。你怎么这么傻！我是说有办法了——弄钱的办法。听我说，看这个样子，医生明天非去参加斗牛不可，这是毫无疑问的。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是和西班牙的人们打个赌，这里的人特别爱赌输赢。我们的目的一定可以达到。”

　　“什么叫赌输赢？”我问。

　　“这个问题我略知一二。”巴木波有点得意地抢着回答，“兄弟在牛津大学时参加划船比赛，也进行过这种‘赌输赢’。现在我去对堂•恩格利说：‘如果医生赢，你输给我100英镑。’要是医生输了，我就给堂•恩格利100英镑。”

　　“就是这个意思。”波利两下说，“不过不要说100英镑，应该说比塞塔。说多点，就说2 500比塞塔。好了，快去找那个叫堂什么的老家伙，尽量装得阔气一点儿。”

　　于是我们又穿过马路，走进店主人的铺子。医生还在忙着系他的鞋带呢。

　　“堂•恩格利，”巴木波说，“请允许我来自我介绍，本人是乔里金克国王子巴木波。我想为明日之斗牛与你赌上一个小小的输赢，不知您愿意否？”

　　堂•恩格利彬彬有礼地弯了弯腰。

　　“当然愿意奉陪。”他说，“很高兴与你一赌。”

　　“就当开个玩笑罢了，不过是个小意思。你看3 000比塞塔如何？”巴木波说，“区区小数，不足挂齿。”

　　“我同意。”堂•恩格利说着，又弯了弯腰，“明天斗牛表演结束以后，咱们再见。”

　　我们几个走出店铺来到医生跟前时，波利两下说，“好了，一切办妥。这下子我不再为食品的事发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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