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二进八弟餐馆

　　雷根大戏院上演的金丝雀歌剧打破了这个剧院的最高票房纪录。一星期又一星期地过去了，观众非但没有减少，剧院倒显得越来越小——因为前来看演出的观众一天比一天多。

　　百场演出那天，剧院经理和杜里特他们又一次在那个意大利人开的八弟餐馆聚餐，以示庆祝。但是上次聚餐时的好几个熟面孔，这次已经不见了，原因是杜里特马戏团的好几位最老的演员在这段时间里挣下了足够养老的钱，已经退休了。大力士到大海边上盖了所小房子，周围修了个大花园，种他的玫瑰去了。皮头兄弟也走了，后来还走了其他几位。

　　宴会快结束时，大家轮流讲话，小丑儿起立告诉大家，这顿饭也算是他向大家的告别宴会了，他也赚下不少钱，要退休了。他说，想到要和如此亲密的伙伴和经理分手，他很悲伤。他的愿望是一辈子周游世界，现在他终于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另外，他的威兹狗已决定留在医生身边，这使他感到不小的安慰，因为威兹是他相随多年的伙伴，它能留下，继续在马戏团演出，这使他有一种没有离开马戏团的感觉，这么多年的马戏团生活也因此将始终鲜明地保留在他的记忆里。

　　在这次宴会上，大家的服装穿戴已与上次大不相同——马戏团服装员兼马戏团历史记录者莎道莎浑身上下珠光宝气。马克也改变了旧日容颜，当他起立发表照例是长长的声情并茂的祝词时，夺人眼目的是3颗很大的钻石——1颗别在衬衣的前胸，另外两颗则是镶在他戴的金戒指上——这两颗更大！医生自己也穿着一身崭新的西服，这是邦德大街上的裁缝做的。不过医生说这件还不如原来的穿上舒服。他说的原来那件就是初到伦敦人家欢迎他们时的那次宴会上穿的，那次他一使劲，衣服后背上裂了个大口子。

　　医生在讲话中提到了上次还在一起吃饭，此时已经离团的那些大家十分熟悉的马戏团演员，他说此次他在马戏团待的时间如此之长，是因为有这么多优秀的动物演员，而最让他欣慰的是他的马戏团为许多人提供了机会，使他们实现了一生中能做几件像样儿的事情的理想。至于说到钱这个东西，医生说他始终认为钱是祸之根、恶之源。他说钱最终不是帮助人们，而是妨碍人们去实现他们最最想做的事情。他最后说，来到伦敦不觉已3月有余，街心花园里的大树上勃发的新芽报告着春回大地的信息，也使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布嘟儿巴的老家、老家的花园以及搁置太久的许多计划。在以后的3个月之内，他决定从娱乐圈子中退出来，他相信和他一块儿把金丝雀歌剧搞成功的其他伙伴们已经完全有可能自己继续演下去——如果他们还想这样做。

　　小丑儿演员离团时和威兹难舍难分，道别时它们互相蹭了蹭脖子，表示亲热。威兹陷入了医生和小丑都很爱它而造成的两难境地，它想随小丑儿走，又舍不得医生身边这个快乐和谐的大家庭，真是事难两全啊！最后小丑儿劝说它留下，答应自己会常常写信给医生，以使大家互通音讯时，威兹才稍感安慰。即使这样，它还是一夜没睡好，念叨它的主人，弄得吉扑—吉扑和托比也睡不好。

　　“你们要知道，”它突然说，那两只以为它已睡着的狗被吓了一跳。“我就这么让他一个人走了。……人常说，狗不离主人，而且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主人呀！我总觉得，跟了他这么多年，让他一个人走了，太不近人情。”

　　“行了，快睡吧！”托比有些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不近人情的？你也是凭自己的辛苦吃饭，你是在帮他演出，你也是丑角的一部分，观众的笑声常常是由你的动作引起的。现在，他带着大把的钱离开剧团走了，那大把的钱，是你帮他挣来的，他想去周游世界自得其乐，这是他的事；你想和医生待在一起，这是你的事。”

　　“你说得也在理，”威兹慢慢地说，“不过小丑儿他是个好人。”

　　“对的，他是好人，我的主人也是好人，”托比说，“但我还是离开了他，或者不如说是他离开了我。是我帮我的主人把节目弄得十分成功的，所以我没什么遗憾。要知道，我们的生活属于我们自己——尽管我们是狗。”

　　最后威兹终于被说服了，它不再为了小丑的离开而感到不安。吉扑—吉扑和托比这才在两点以后安静地睡了一会儿。事实上杜里特这一夜也没睡着，他考虑了许多有关歌剧的事情。狗儿们就睡在他的屋外，他听到了它们的全部谈话内容。

　　托比关于尽管是狗，生活也应当属于它们自己的谈话，使医生想了许多。第二天，他先找吐—吐，就钱的问题与它谈了一个多小时，随后就召开了马戏团全体会议。

　　为此他又去了绿不南，把自己家族的朋友们都叫来了。在这次会议中，动物数目已经超过了人的数目——医生自己也不大明白，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手下的演员已经如此之少了。大伙儿集合在一个演出帐篷里，杜里特经理站起来，先用英语对人发表讲话，再用动物语言对动物发表了一篇讲话。

　　“我们所倡导、执行的合作管理方式，”他说，“我个人认为，已经取得了完全的成功！但是我总想，这可能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金丝雀歌剧的成功演出所带来的巨大收益，而在这个歌剧中担任了主要角色的动物们，应该分享到各自应得的一份利益。真正令人向往的，应该是有朝一日我们剧团解散的时候，每位演员都可得到生活的保障。为此，我建议所有演员分得自己的一份份额——包括动物演员，并以各自的名义在银行开户。我已研究过这个问题，结论是完全可行，动物完全可以开户，并拥有自己的存折，只要找个银行，找个委托人就行。现在叫大家来就是研究这个问题，请大家讨论并表决。”

　　大家进行了短暂的讨论。动物们赞成医生的建议，明确表示反对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支帐篷工人，另一个是售票员。他们说，他们不认为动物会需要钱，他们想不出动物们要钱有何用？

　　但是其他仅有的3个人，医生、马克和弗雷德却表示赞成。动物们意见一致，而人呢，正好3：2，于是通过了决议。

　　当天晚上的演出结束后，他们又在一起议论了这件事情，医生进一步解释了他的想法。

　　“你们知道，”医生倒了一杯可可说，“我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动物们的晚年着想，或者是我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离开这里，我这样做，仍然是想从根本上改变动物们的地位和处境。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您说，‘嘴推磨’？”拱卜—拱卜问。

　　“不，是‘鬼推磨’。”医生继续说，“钱这个东西，是可怕的东西，人要是一分钱也没有，也够可怕的。我一向对人类不满的原因之一，就是嫌他们不尊重动物。但是相当多的人却很看重钱，动物们一个个都拥有了自己的存折，就会被人看得起。假使有人伤害了它们，对它们不公正，它们想打官司，有了钱也可以雇得起律师呀。”

　　“那么怎么个存法呢？怎么开户呢？”吐—吐问。

　　“这个问题我想过了，”杜里特说，“我和几位律师和银行家商量过，他们中的大多数认为我有精神病，根本就不愿听完我的话，但是有两家银行却愿意考虑。他们说只要有代理人，就能以动物的名字开户，领支票簿等。当然也还有些问题，律师说万一要打官司，还得看法院干不干呢——这是件新鲜事，也挺有趣。我倒真希望有个官司打一打，这样就可以知道到底行不行了。反正，只要有了自己的开户银行和自己的律师，有了这两条，动物们的社会地位总会高上这么一截子的。”

　　过了没多久，马戏团经理把钱分给了每个成员，动物们就用自己的名字在银行开了户。

　　拱卜—拱卜接到自己的存折时，高兴得眉飞色舞。它总问吐—吐，因为它老也记不住它的存折上有多少钱。它对碰见的每一只猪都显出财大气粗的样子，要求人家注意对它的态度，否则它就要通知律师……

　　吉扑—吉扑也开了户。医生把布兰先生付的广告费都存在了吉扑—吉扑的名下，所以它的存折上的数字特别大。

　　嘎卜—嘎卜对存不存钱，存哪家银行都无所谓。它起初根本就不同意这么办，后来它又想，这其实是件好事，这样它起码可以保住一部分钱不被医生花光。况且这笔钱日后会有用处的，它要用这些钱安排医生返回布嘟儿巴，去过一种安静舒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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