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贝壳会不会讲话

　　虽然头一天晚上我睡得很晚，第二天却醒来得特别早。当第一只麻雀那带着睡意的啁啾声在我的阁楼窗外的石瓦上响起来的时候，我已经从床上跳起来，开始穿衣服。

　　我迫不及待地想到那个围着大花园的小屋去，想去见杜里特，去看看他的私人动物园。长这么大我头一回忘了吃早饭的事。我踮着脚尖下了楼，恐怕惊醒我爸和我妈。然后我轻轻地打开门，一闪身就溜到了静悄悄、空荡荡的大街上。

　　一直到了杜里特家门口，我才想起，现在去敲别人家的门，是不是有点太早。也不知杜里特医生起来没有？我朝花园里看了看，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就轻轻推开大门，悄悄走了进去。

　　走进大门，向左拐了个弯儿，刚走上两道树篱间的小径，突然有个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来：

　　“Good morning!你起得真早！”

　　我抬头一看，在一棵女贞树的顶上，坐着那只老鹦鹉——波利两下。

　　“Good morning!”我连忙说，“我来得有点早，医生还没起床吗？”

　　“不，不，”鹦鹉说，“一个半小时以前他就起来了。你自己去找吧，他要么在厨房做早饭，要么在书房里。我在这里等着看日出呢，不过据我看，大概太阳今天忘了升起来了。如果在我们非洲，这个时刻，整个天地早已是阳光灿烂了。可是在这儿，瞧瞧那些围着屋子滚来滚去的浓雾吧，只一看，就够你得个风湿病了。我一直奇怪，怎么别的东西不留下来，偏偏这雾老是待在英国不走呢——我说话耽搁你了，你去吧。”

　　进了前厅门，立刻闻到一股油炸排骨味，于是我就朝厨房走去。厨房里，一只特大的水壶正在火上开着。还有一些排骨和鸡蛋盛在盘子里，放在炉子边上。我怕排骨烤得太干，就把盘子往远处挪了挪，然后到另一个屋子去找医生。

　　在书房我找到了他。那时我还不懂什么叫书房，只是觉得那个房子很好玩，里边有望远镜、显微镜和别的稀奇古怪的、我一点也不懂但又都想要弄懂的东西。墙上挂满了画着动物、鱼类，以及长相奇异的植物的画儿，还挂着鸟蛋和贝类标本。

　　医生穿着晨衣，正站在写字台前。在他面前放着一个四方的玻璃匣子，里面盛满了水。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在洗脸呢，只见他把一只耳朵伸进水里，同时用左手捂住另一只耳朵。看到我进来，他才直起了身子。

　　“早上好，斯大兵。”他说，“我一直在听威夫哇夫说话，但是很遗憾……”

　　“怎么了？”我问，“你是否发现它们的确有自己的语言呢？”

　　“是的，”医生说，“它们有语言，但是这种语言还很低级——词汇量很贫乏，大概就能说个‘是’，‘不是’，‘冷’，‘热’。很遗憾……”

　　“如果它只会说那么几个字的话，”我说，“那就说明它的智力低下，很不发达。”

　　“是的，我想是这样。这些威夫哇夫现在已很罕见了，所以它们自己也就非常孤独，通常只在海洋的最深处游弋，总是很寂寞地跟自己的同类待在一起。所以我想，也许它们根本就没有多少话要说。”

　　“也许大一点的威夫哇夫会说的多一点。”我说，“像你养的这些，毕竟太小了，是不是？”

　　“是的，”医生说，“你说得对。我认为某些鱼类是很健谈的，但是大个的贝壳类，只有在深海处才能找到。它们游得不很快，但总是顺着海底爬，所以用网也抓不到。我很希望能找到一个下到海底的办法。到了海底，就好办了，一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哎呀，斯大兵，我把早饭都忘了。你在家吃早饭了吗？”

　　我对医生说我也忘了。于是，我们就朝厨房走去。

　　“是的，”医生把大壶里的开水倒进茶壶，继续刚才的话题，“只要人能设法潜入海底，并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就一定会有很多激动人心的连做梦也想不到的新发现。”

　　“不是已经有潜水员或者类似的工作了吗？”我问。

　　“你说得不错，”医生说，“潜水员确实是能下去了，我自己穿着潜水服也下去过。可是你要知道，现在的潜水员只能下到比较浅的地方，而我所渴望的是到大海的最深处去。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去一次。来，咱们再来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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