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看家狗

　　接下来，就听见有爪子在路上跑的声音，两只硕大无朋的狗已经从黑暗中冲进了灯光明亮的院子。

　　“抓他！上去！”赛德尼一声令下，两只狗便向那个陌生人的身影扑去，可是，赛德尼先生惊讶地发现，这个陌生人既没有跑，也没有露出一点害怕的样子。他只是转过身来，面对着扑上来的两只狗发出了一连串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倒像是另一只狗在咆哮，在回答前两位的叫唤。

　　这么一来，两只猎狗的行为就更叫赛德尼疑惑不解。它们没有扑向猎物的喉咙，而是摇着尾巴去舔杜里特的手，那情景仿佛这不是个生人，而是它们的老朋友。然后，它们听从了杜里特的一个命令，乖乖地消失在来时的方向。

　　站在同一树影下的马克，在我后边用手捂着嘴，怕自己笑出声来。

　　“现在我去取帽子。”医生说着，不慌不忙地走进那间屋子。

　　这边的赛德尼早气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那两只狗，是他常挂在嘴上的骄傲。它们曾咬死一个闯入庄园的夜贼。现在这个不声不响的小个子，竟把事情导演到这般荒唐的地步，他赛德尼先生怎么能够受得了呢？

　　这时，我们能看到杜里特医生已经拿到他那无比珍贵的帽子，而赛德尼则向后倒退了一步，隐身在门廊上的一根柱子的后面。

　　“好啊！果然不出我所料。”马克自言自语地说着，就像个影子似的从树后溜出来，溜到那个等着杜里特的身影的背后。

　　杜里特一点也没有觉察，他只是想赶快离开这令人不快的地方，所以步子迈得挺快。他完全没有料到一个巨大的重量突然从天而降，压在他肩上，把他压倒在地。

　　“我要教训教训你，”赛德尼咬牙切齿地说，“谁让你在我家里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出进进……”

　　但是他没能把话说完，像他压杜里特一样，马克也从天而降，压在了他的身上。可是这个赛德尼，虽然他长得鼓鼓囊囊，奇丑无比，却毕竟是个块大力大的人物。他从地上爬起来，抓起马克就扔出去了，就像扔了一只苍蝇，然后他掉转身来，对着躺在地上的杜里特抬腿就踢，刚抬起腿时，却发现他自己又被别人从背后抓住，往起一举，顿时他双脚离地，像是个洋娃娃一样被高高举了起来。

　　巴木波，他嘴里还轻声哼哼着他喜欢的非洲小调，不仅仅是举起他，干脆就把他那肥胖的躯体举在空中，朝楼房那边走去。

　　“唉！”医生拍打着衣服上的土，从地上爬起来说，“真没想到，这人这么无礼。真没想到他会动手！这人大概有神经病。噢，巴木波，住手！看在老天的分上，算了。”

　　说着，他就朝巴木波跑过去。他去得正是时候，晚一步，非洲乔里金克国王子就会把赛德尼的脑袋在楼前的台阶上摔碎了。

　　“算了？”巴木波被医生抓着胳膊，他边挣脱边说，“这等无耻之辈，留他做甚？只消巴木波这一掌轻拍下去，管教他好得不能再好。怎么样，医生，拍不拍？”

　　“不不，”医生急忙说，“使不得，巴木波，这不是在非洲。把他放下，咱们走。”

　　“等着瞧，就凭你们这些举动，”赛德尼被巴木波像摔一口袋土豆似的摔在地上，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把你们送到监狱里去。”

　　“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吧。”马克龇牙咧嘴地笑着说，“还是闭上你那张臭嘴吧。我们有3个人可以作证，证明你先动手，而且是鬼鬼祟祟地等在柱子后面，朝杜里特动的手。另外，你别忘了，他在社区的名声不比你差。说不定比你还好，尽管人们把他叫做‘怪人’，尽管你有钱，他没有！”

　　“证人，我也有！”赛德尼气得唾沫星乱飞，“我的证人可以证明你们打了门房的窗子，而且向看门人动手。”

　　“是的，那是为了救你的房屋，救你的窝，使它们免遭火灾。”马克接着说，“想怎么坏你就怎么坏吧。上哪个法庭，我们都奉陪。”

　　“走吧，起吧。”医生哄着我们，像是哄着几个孩子，“咱们走吧。马克，少说一句，走吧。巴木波，走吧。”

　　庄园主人被气了个半死，他骂骂咧咧地从地上往起爬，我们朝外走去。

　　回家的路上，我们4人都默不作声。一半是累了，一半是为了这次，用马克的话说，出力不讨好的折腾。走了一半，还没有人说一句话。最后，还是马克先开了口。

　　“你们想到没？”他突然打破沉默，“整个事件回想起来，令人怀疑的地方不少，我是这么想的。”

　　“你指的是什么？”医生带着睡意问。他搭话仅仅是出于礼貌。

　　“指的是他们这种不明是非，”马克说，“他为什么那么急于让我们离开，并且他的基本态度也不对头。我不相信他真的认为我们是坏人，要说看门人把我们看做坏人还差不多，但他的主人不会。为什么？全市的人，谁不认识你杜里特医生，就算你从不出席什么派对，从不参加什么茶会。此外还有，那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屋子里的情形也不近人情。除了‘主人’，没一个人管事，而‘主人’又不知哪儿去了。他上哪儿去了？老仆人嘴里嘟哝着找了那么久‘主人’、‘主人’一直在干什么？……还有……为什么……”

　　“马克呀，”医生打断马克的话，说道，“猜测这些事，为这些事煞费苦心，有什么用？就我而言他干了什么，将要干什么，与我没什么相干，我一点兴趣也没有。谢天谢地，这件叫人哭笑不得的蠢事总算过去了！”

　　但是马克，他深深地陷入了自己设计的想像中，拿起来就放不下。他用很低的声音，唠唠叨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路。

　　“……是的，没错，这里有问题。如果有可能弄他个水落石出，其结果必定是大出意料、骇人听闻。……为什么？比方说看门人，也有些怪。就算我们叫醒他的方式吓坏了他，也不该是那种反应啊。不管有没有命令，首先是该救火啊？他对火的警告无动于衷。就算他不想让我们进去，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先通知里面救火，比如派他的老婆去报信。到后来，他跟着我们进去，看见真的有火灾，他动手救了吗？他没有！他却去找主人告状，说我们怎样无礼。他明知是我们使庄园免遭了劫难……还有，还有怪事……他怎么就能找到主人？那老仆人就不知道，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

　　走近家门时，医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经过了这一夜的辛苦，想想舒适的床，是件惬意的事情，并且，马克的絮絮叨叨也可以不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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