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舍生忘死的多疑

　　“九死一生的我，”旅社鼠接着说，“终于回到了家。爬到洞的最深处，我就倒地昏了过去。

　　“苏醒过来，多疑正弯腰抚摸我。

　　“‘斯那泼呀斯那泼，’它说，‘你说这里安全，其实不顶用啊。’

　　“‘我伤哪儿了，’我问，‘骨折了吗？’

　　“‘两只后腿都断了，’他说，‘得去找布嘟儿巴城的杜里特医生啦。这种时候，你的洞也救不了你。’

　　“我的两个兄弟也都在，它们3个脑袋凑在一处，商量了一个去找杜里特的办法。它们不知从哪儿找了一只鞋，用它做担架，或者说更像一个‘雪橇’。它们决定把我放在上面，拖着我去。”

　　“什么？拖着去，一直拖到布嘟儿巴？”医生大声问。

　　“不是的，”旅社鼠说，“它们3个先出去探了探路，结果四邻的鼠类全知道了这起事件，它们都乐意尽其所能助我一臂之力。大家就分头出去想办法.在街那头有一家小店，小店的院里有一辆装满卷心菜的马车，这马车天一亮就要去布嘟儿巴城。它们的计划是用‘鞋橇’把我送到那车上，藏在卷心菜中间，车到布嘟儿巴城时，再找机会把我弄下去，找到您的府上。

　　“一切照计划行事，把我搬上了那‘橇’，正待出洞时，多疑慌慌忙忙从洞口返回，报告说大事不妙。

　　“‘现在不能去了，’它说，‘那两只可怕的猫又回来了，在洞口守着呢，我差点和它们撞个满怀！刚才它们已知道这里只有一个出入口。我们陷入了包围！’

　　“除了等下去，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腿伤越来越重，全身发起了高烧。多疑却在这种时候继续谈它的‘依靠自己’的老一套，真是没把我烦死。

　　“‘这次教训告诉你，’它说，‘一个好的洞又能怎么样？我们想出去，但出不成！你得靠自己，靠自己的心智，这是我的信条。’

　　“‘嘘！请你安静会儿吧！’我大声喊，‘你到病床前验证自己的信条来了！我的头发烧，大概都快烧红了！你还是给我头上淋点凉水吧。那边墙角角里还有一点水呢。’

　　“罗里罗嗦的多疑本想安慰一个病人，说出话来却南辕北辙叫人讨厌，可是到后来，它却真的救了我一命，而且为了救我一命，差点把它自己的命搭上。

　　“那天的最宝贵的时间都被那两只可恨的猫给耽搁过去了。我的情况越来越糟，一阵阵昏迷不醒。

　　“有一阵我正好清醒过来的时候，听见守着我的多疑跟我的兄弟说：

　　“‘你哥的情况可不大好。耐不了多长时间了。那两只猫守在那里坚持两天两夜，都是可能的。如果不赶紧找杜里特，它只怕就完了。斯那泼救过我的命。现在是我回报它的时候了，或者说试试能不能回报吧，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我自己跑出去！’

　　“‘什么？’我弟弟喊道，‘你是说你去把猫引开？’

　　“‘是的，’多疑眨巴着一只眼说，‘我的赛跑速度在全国得过第一。除了我去把猫引走，还有谁能呢？你们把“鞋橇”拉到洞口，做好准备。再过一小会儿，天就要黑，那时街上会空无一人，我就敢引着两只猫绕城跑一圈。趁此机会你们赶紧把它送到那个小店的车上去，那车上装满了卷心菜，每天清晨都停在那儿。如果运气好点，我可以拖住那两个畜生，使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把斯那泼弄到车上去。’

　　“‘记住啊，外边是两只猫！’我弟弟说，‘你要是被捉住，送我哥的人，就又少了一个。’

　　“然后，它们就开始拉着‘鞋橇’往洞口走。接下来，不招人爱的一只眼的多疑，长跑好手，这位忠诚的朋友，勇敢地走到洞口处。街灯的光，透过窗户照进屋，也照进了洞口.照在多疑它那丑陋的脸上，还照出了那两只畜生猫的影子。它们静静地等着，等着，以魔鬼般的耐心，等着。

　　“那的确是个极富刺激又紧张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刻。多疑是个天生的赌徒，我常常看它和别的鼠打赌，什么都敢赌，多大危险都敢赌，就像是件乐事。于是我又想，以它的特殊脾气，像眼下这种戏剧性的情景，对它或许还是一种享受呢。

　　“它的两只后腿来回地动了动，它准备起跑了。它一生中最为危险的一次起跑！

　　“接下来，‘嗖——’它蹿了出去。

　　“紧接着就听到一场混战的声音，两只猫同时开始扭打，随后就追赶着跑开了。

　　“下来的整整一个小时里，多疑拼尽一只鼠的所有能力，与两只大发雷霆的猫周旋，搏斗，腾挪躲闪，险象不断，几进几出，九死一生。它先是以最高速度把对手引到街上，然后拿出全部本领、所有心眼、浑身解数，计划好每一个急停、每一个转弯、每一个跳跃、每一个折返。附近有一所房子它很熟悉，知道那房子后面有个小院，那小院里有个鸭塘，塘里漂着一个硬纸板盒子。于是，它把追击的猫引到那个小院，跳进池塘，把那纸盒当立足点，站到上头。跑在前面的一只猫只顾猛追，没有考虑到那盒子负载一个多疑不成问题，再加上一只猫，可就成了问题。只听咕咚一声，第一只猫就消失在水中。那晚上剩下的时间，它再顾不上别的，到岸上一点一点地弄干身上的水。

　　“还有第二只猫，它已明白，面对的是个会用计谋的对手，很难有机会得逞，但它还是像条水蛭似的紧粘着多疑，穷追不舍。这正好合了多疑的意思，只要不落入它的爪中，就希望它跟着自己跑。有时差一点点就能扑着，多疑却一头钻进个小洞，它在里头趁机喘几口气，猫在外边咬牙切齿地等着。一直到猫不想等了，想返回去抓我们时，多疑就又一下蹿出去，带着猫展开新一轮赛跑。

　　“它们就这么满世界地跑，有时下了地窖，有时上了房顶，有时沿着危险的墙头。有一阵子，它还引着猫上了一棵树。当时猫想，这一回追到树顶上，就会大功告成，可是就在跑到树的顶稍上时，多疑一个空中飞人，落在了一根晾衣服的绳子上。它站在绳子上公然向猫做了个嘲笑的鬼脸，那愈思是说：你，也敢这么跳吗？

　　“利用这极为宝贵的一段时间，斯尼泼和斯闹泼拉着‘鞋橇’上的我，像拉车似的沿着马路全速前进。这么难受的‘乘车’经历，对我来说，还是头一回，它们两次拉翻了‘橇’把我翻到排水沟里。最后终于把我送到那院子，又费了一番周折把我弄上菜车，塞到菜的中间。天亮的时候，菜车上了路。噢！我已被折腾得也就剩下一口气了！幸运的是，菜车到了布嘟儿巴城，就停在牛街上。它们把我从车屁股那头拖下来，正好落在医生家门前！这才及时地拣回了我一条性命。如果没有不招人爱的多疑，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我的弟弟斯尼泼急忙返回洞中，坐卧不安地等待着多疑的消息，提心吊胆地想着：多疑会不会为了救我一命，而搭上了它的性命。我的两弟弟都已认识到，就算多疑它在鼠类社会中特别的不合群，那么它也应该是个英雄。早晨大约8点钟的时候，多疑它回来了。嘴里咬着稻草棍棍，不慌不忙，像是早上出去散了会儿步似的回到了洞里……

　　“就是这些了！我想多疑它说得对，归根结底我们得依靠自己，依靠自己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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