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鼠类共和国

　　看到火山鼠的嗓子有些发哑，小白鼠打了个手势，要服务生送点水，服务生立刻照办了。

　　火山鼠向主席微微一点头，以示谢意，低头从那橡子壳茶杯里呷了一口水，继续说了下去。

　　“回来以后我召集全体子民，告诉它们，第三次大迁移的时间到了。得知此次迁移的目的后，像通常一样，又有不少成员发出了抱怨。它们说迁来迁去，怎么又迁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呢。

　　“‘请先别抱怨！’我说，‘几年前，你们嫌我把你们从文明带往不文明，说我给你们带来松鼠的水平。现在，我就要给你们机会，让我们的文明达到一个从来不曾梦想过的高度。还是耐心一些吧。’

　　“于是，我又一次在黑暗的掩护下，率领着我的臣民们跨越峡谷，爬上了沉睡的山坡。我指出需要打洞的位置，几百号人马开始打洞，通过这些洞，我们进入了属于我们的地下城市。

　　“清理卫生需要做大量的工作。数以吨计的火山灰得从一家家的门口运走，还有许多别的事情需要顾及。把一切整理出个起码的样子，就花了一个月时间，而如果把我们后来终于建成一个美妙的鼠城的详细经过全讲出来，只怕一个月也不够呢。人们曾使用过的所有的东西，现在全都归我们使用。我们睡的是羽绒软床，在古代罗马人造的大理石游泳池里洗澡。老鼠女士们去美容院修修指甲。晚上常可见到鼠类中的花花公子在大街上散步，居民住宅都装修得豪华，并且布置得颇为艺术高雅，到处弥漫着文化与教育的气氛。

　　“当然，那次突发灾难从天而降时保存的许多食物，现在都已经腐烂变质不能再吃了，可是还有许多东西是不易变坏的，如玉米、葡萄干、风干大豆之类的干果食品。这些物资一开始就由我和城市议会定为城市公有财产加以保管。第一个月每位市民可以领到一盎司谷物，但必须用参加劳动来进行交换。用这种方法，我们完成了规模浩大的公益工程，如清扫大街、油漆房屋、运走垃圾等。

　　“不过，也许城市新生活中最有趣的，应该是我们的职业发展与行政管理。在这座地下城市里，除去偶尔出现的疾病以外，几乎永远不会有外敌的侵扰。所以，人口一下子繁荣起来。头一年年底的统计显示，城市人口已达到1450万。这样，你想，我们恐怕算得上历史上最大的城市之一了。如此巨大的社会，没有个适当的行政系统是不行的。我们建立了市议会，后来，又进一步发展成了鼠类共和国。我本人荣幸地被推选为首届总统。

　　“再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其他地区的鼠类都知道了我们这个名城，前来旅游观光的络绎不绝，满大街都是。对于想在我们城市报一个名的鼠类，我们的挑选十分严格，得通过体检和文化考试才行，其中体检一项条件尤其苛刻，甚至前来观光的游客也要体检。

　　“我们的建筑艺术也达到了空前的水平。为了解决火山灰时不时往下掉的问题，在街道和广场的上空加了大屋顶。大部分同胞还是习惯住洞，给它个宫殿，也不愿意换，所以住宅样式还是保持了原来风貌。

　　“一天早上，我正在和一个著名的打洞承包商验收一个新洞，我的仆人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长官呀，’它大声说，‘清扫街道局的头头紧急求见。此刻它就在楼下。人类又到这里来了！他们在这座山上，也就是在我们头顶上钻洞，咱们广场上的大屋已经被震塌了，居民十分慌乱。’

　　“我立刻和清扫局长一块赶到广场上。那里已是一片混乱。人类使用的锹镐正在我们头上挖着。我一看就明白，一切都完了，人类又回来了！他们要把失去的城市挖掘出来，为了纪念先前曾经有过的辉煌，他们要把这些保存下来。

　　“居民们一开始以为这些人来挖上几挖，就会走的，但我明白这不可能。第二天，果然不出所料，不但来了更多的人，还搭起了临时房屋和帐篷，继续他们的挖掘。城市中的那些血气方刚的青年鼠们嚷嚷着要宣战。一夜之间，一支由300万青壮劳力组成的志愿军队伍就在街角角上组建起来，队伍起名为‘鼠类自由之子军团’。随后这个军团的军官代表就来见我，说它们凭借自己数量的优势，不费什么劲，就可以把上面这些人赶跑。但是我对它们说：“‘不，不行。这座城市，属于我们之前是属于人类的。你可以一时赶走他们，但更多的人会再来，带着猫，带着狗，带着雪貂，还带上毒药。到头来我们还是被击溃，被消灭。我们别无选择，只有再一次的大迁移，去寻找我们新的家园。’

　　“你们不难想像，我是多么的悲痛。当我穿过那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的街道回家时，看到有几个人正准备把我的雕像从街头搬走。这是我们一位杰出的雕刻家创作并安放在喷泉边上的，用来纪念我对这个社会的贡献。雕像的底座上镌刻着：‘救我之主，王中之王’。那几个人在伸着脖子辨认那铭文，看样子挺想弄清它的意思。我想他们一定把这个雕像送到他们的博物馆去了。他们会以为那是件古罗马遗迹什么的。看着我的雕像被弄走时，我就在内心做了决定，我将不再担任鼠类世界的头头。我已经率领它们走到梯子的最高一个阶梯。我把它们引导到了一个从未达到过的文明高度。现在，也该换一只鼠领导它们。这第四次大迁徙的领导者将不再是我了。

　　“我飞快地溜回家里，收拾了点东西，用一块亚麻布手绢包成个小包袱，再飞快地溜出来，选了条背街，蹿了几蹿，就到了山坡上。就这样，在刹那之间，我就从本族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帝国元首，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孤独无依的、无家可归的漂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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